雁俏|《空花番外•圣诞夜惊鸿》
只是一件道听途说的旧事。
说说无妨,大概。
不知道为什么,所有故事里的圣诞节都在下雪。
雪似乎成为了一种圣诞必需品。
因此,这一天也不例外。
天还未亮,俏如来便醒了,窗外是一片不同寻常的莹白,像是偏过头从某个角度观察被稀释的墨水。
一场大雪。俏如来心想。
大雪,很奇怪却也很精确的形容,不是吗?雪花明明是那么轻盈,剔透,惹人怜爱。然而,当数以万计的雪花堆叠积压在一起,则可以轻松覆灭世间的一切。
原本以为,在气候干燥的内陆腹地,在这样杳无人烟的荒原深处,也许呆上一辈子也不会遇到一场雪。
但是,竟然在下雪。俏如来再一次望向窗外,而且还是很大的雪。
不堪重负的树枝发出断裂的声响,穿过雪与雪之间的缝隙,到达耳畔时已经失去它原本惊人的力量。
这些细微的爆裂声,令俏如来想起温暖的壁炉,跳动的火苗,和一张有些褪色的毛毯。
以及,那个人。
以及,一桩小小的赌约。
那个人曾经说过,“整座庄园都可以当作你我的战场。”
俏如来微微勾起嘴角,光脚下床,套上长袍。
这栋庄园仍然保留着十八世纪古朴的建筑风格,高大斑驳的石砌外墙,厚实陈旧的榉木地板,唯一华丽的装饰物只有书房里的那只琉璃吊灯。
沿着扶梯继续往下,便是幽暗的地窖。
只有土豆和红酒。
他挑了几颗土豆,又从架子上选了一瓶窖藏多年的红酒。
时间绰绰有余。
他套上外衣,打开正门,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廊道里的积雪。
雪花坠地,无声无息。
一整个上午,他都在埋头扫雪,扫得兴起便开始改造那些雪堆,将它们打磨成一个又一个的雪人。
回屋之前,他用力跺了几下冻得麻木的双脚,一种迟钝的疼痛感令他心生欢喜。
晚餐,芝士焗土豆。
土豆洗净,去皮,蒸煮,碾成泥状,加入少许油盐和牛奶,以及……俏如来眉头微蹙,黑胡椒用完了。
跳过这一步,继续抹平土豆泥,铺上一层芝士,放入烤箱。
打开红酒,摆放蜡烛,布置好餐桌,一切准备就绪。
再次打开门,天色已晚。
俏如来毫不犹豫的一脚踏入暗夜。
雪夜驱车,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。
尤其是在路面结冰的情况下,途径急弯却丝毫没有考虑减速的行为,无异于自寻死路。
上官鸿信看了一眼已经撞出犄角的引擎盖,瞬间就作出了判断。
剩下的那一段路,只能靠自己走回去。
他竖起衣领,裹紧身上的大衣,钻入茫茫大雪之中。
远处的灯火若隐若现。
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。
有人正在等他。
然而,他并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一想到这件事,就会感觉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一场梦境。
雪下得越来越大。
灯火也愈来愈近。
廊道经过清理之后,地面的积雪残留甚少。上官鸿信推门而入,在雕花的壁炉前,那张老式沙发里却空无一人,他并没有看到以往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餐桌上是摆放整齐的餐具,以及一张便笺。
俏如来的字迹,简明扼要。
“找到我。”
这是他们之间的赌约。
赌约的后半句,“三分钟以内。”
整栋庄园分为地上三层,地下一层,共包含四十六间房,从餐厅抵达三楼最远的房间最快的速度也需要花费三十秒,如此一间一间找下去,三分钟必输无疑。
但是,整座庄园都是他们的战场。
上官鸿信盯着便笺看了数秒,然后心里猛然一个激灵,他转头望向窗外,那一排站立着的怪模怪样的雪人。
一种令人血液倒流的巨大的恐惧感瞬间俘获了他。
或许有人会在战场上认输投降。
但身处战场的每一个人,无一不是冒着生命危险在战斗。
他立刻冲出门外,奋力拥抱雪地里那些冰冷的雪人。一个个雪人在他的怀里破裂,崩坏,粉碎,最终掉落成雪泥。
不是,不是,它们都不是。
上官鸿信满目哀伤地望向最后一个孤独站立的雪人。
他轻轻地抱住了它。
同时,一道淡然的人声从他身后响起。
“你输了。”
上官鸿信凝固数秒,随后双臂猛一施力,将怀中雪人粉身碎骨。
当晚,在温暖的壁炉前,俏如来身上裹着厚厚的毛毯,从上官鸿信的手中接过他郑重其事地从大衣内袋里掏出的圣诞礼物。
一瓶黑胡椒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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